張抗抗小說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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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滋味
至今還記得小時候的兩件事,都是同感覺有關的。
一個夏天的夜晚,周圍悶熱的沒有一絲風,涼席摸上去都發燙。好容易挨到後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過去。睡夢中,忽然覺得有一隻手在搖著我,只聽得耳邊有一個聲音說:都起來都起來,起來吃楊梅!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房間的桌子上,放著滿滿的一簍楊梅。那楊梅一個個又圓又大,紅里透黑的,蒂上還有青綠色的樹葉。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嘟噥著翻過身,想繼續睡覺。媽媽走過來,拍著我說:快起來吃楊梅吧,你爸爸剛從果園回來,這楊梅是下午剛從樹上摘下來的。
爸爸的聲音很興奮:楊梅一定要吃新鮮的,隔了夜,明天就不好吃了。
我差不多是被爸爸抱起來放到椅子上的,我睡眼朦朧的坐到桌子旁邊後,還在打著瞌睡。但我多麼想吃那些楊梅啊,平時我是最喜歡吃楊梅的啊,看來爸爸沒有忘記上星期的允諾。
我就那樣半睜半眯著眼,開始大吃楊梅。
其實那時候我根本還沒有清醒過來。舌頭是硬的,牙齒是木的,嘴巴機械的蠕動著咀嚼著,喉嚨也好像堵塞了。但我仍然十分努力的吃著楊梅。因為媽媽說,這么新鮮的楊梅是難得吃到的,如果放到明天就會變味了,我一大顆一大顆的往嘴裡塞著,差點連核都來不及吐出來。
於是那一簍子楊梅一點點淺下去 ,大家齊心協力,終於把楊梅吃光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第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那隻空簍子。
好一會兒,我才記起那是昨天半夜裡用來盛楊梅的一隻簍子。那麼,難道昨天夜裡我竟然是吃過楊梅嗎?但桌上那對楊梅和證明我確實是吃過楊梅的。那樓紫紅色的楊梅,沒一粒的樣子都很好看,像一個個深紅色的絨線球似的,從我的記憶中滾過。
我將信將疑的起床去洗臉,在鏡子里,我看見了嘴邊殘留的紅色,同我夢里的絨線球的顏色一模一樣。唇上還沾著些碎珠子般的梅刺。
可是,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那楊梅,究竟是什麼滋味了呢?
許多年來,我始終在竭力回憶和想像那天半夜裡吃楊梅的味道,但一無所獲。於是苦惱由此而生:如果一個人明明吃到了盼望已久的某種好東西,卻發現自己對此毫無感覺毫無影響,這種無滋味的痛苦,比吃不到自己想吃的東西,更加難受。
那年春節,到外婆家去過年。
春節的前幾天,我得到了一些壓歲錢。媽媽說,可以用它來買一樣過年時自己喜歡的東西。我在小鎮的街上轉來轉去,店裡好像沒有什麼東西可買,我不知道應該拿這些錢怎麼辦。
後來我走到了買鞭炮和煙花的小鋪旁邊。
那些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的炮仗很快吸引了我。
我在那個小鋪跟前站了很久,因為我拿不定主意到底應該買哪一種,說實話,我還從來沒有自己買過鞭炮這種東西,那是男孩子玩的,他們總是當我們經過的時候,冷不丁的點燃他們手裡的鞭炮,悄悄扔到我們腳邊,聽我們捂著耳朵尖叫,然後開心的亂笑。我下決心這次一定要買一種最好的鞭炮,讓他們大吃一驚。
買鞭炮的老頭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伸手遞給我一隻紫色的花紙筒,他差不多有一節甘蔗那麼長短,比甘蔗更粗些。老頭笑眯眯地告訴我說,這是今年的新品種,放在地上點著以後,會噴出像節日天空中的煙火那樣金黃色的火花,很好看的。
我說那是像噴泉一樣的嗎?他搖搖頭,說是像下雨一樣的。
那麼就是金黃色的雨,一粒粒金光閃亮。這個景象一下子就吸引了我。
我數了數口袋裡的錢,差不多剛好夠買一隻。
真夠貴的啊,但他實在很誘人。我遲遲疑疑的站了好一會,最後掏出了我所有的錢。
回家的路上我舉著那隻紙筒一路瘋跑,恨不得馬上就把他點著。
可惜,離年三十還有好幾天了。外婆仔細端詳著那隻煙花,說這么珍貴的東西,一定要等到過年才能放的。媽媽說那就年三十吧,叫全家還有鄰居都來看。
那真是一段漫長的等待~共享這美麗的歡樂······
後面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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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預覽:
2.「後來」的事
杜仲不知道妹妹是用什麼辦法,為他找到了孟迪。他對妹妹提起孟迪的時候,似乎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他擔心那個叫孟迪的男人,也許早就不記得曾有過杜仲這個人。但這些年中,杜仲卻從來沒有忘記過孟迪這個名字。他記住孟迪並不是由於孟迪本人,而是另一個叫楚小溪的女孩。那個寒冷的冬夜,他去萬山農場的一個連隊看望楚小溪,分手時楚小溪把他領到了男生宿舍,讓他和那個叫孟迪的男生合睡一個被窩。他猜想孟迪和楚小溪的關系應該很不一般。既然在今天的H城,楚小溪已經消失得杳無蹤影,通往小溪的路徑,就只有孟迪一個人了。
他和孟迪約在一個名叫「柳蔭」的茶室見面。從電話里的聲音聽起來,孟迪對他會面的請求,答應得十分勉強,並且毫無熱情。
從孟迪平靜的敘述中,杜仲才第一次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這個「後來」,指的是1971年冬天,他離開萬山農場之後的情況。第二天早晨他在男生宿舍醒來時,孟迪和楚小溪都已經出工去刨糞了,他獨自一人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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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北極光》由作者張抗抗.所著。
⑷ 張抗抗的橄欖,全文
冬天從這里奪去的,新春會交還給你。
——海 涅
那一片密集的橄欖樹林,佇立在黃褐色的山坡上,樹梢上似乎掛著幾片低低的灰色浮雲。雖值冬令,樹葉兒仍是青蒼蔥郁。然而在那油綠的葉片背後,秋天的綴滿了枝頭的尖尖的小果,卻早已被採摘得一干二凈,連一顆也不曾剩下。它們真是一顆也不剩了嗎?我願走遍這橄欖林來找到它們。……可是,我知道,我是再也不可能找到他了。因為「我沒有看見過他的臉,也沒的聽見過他的聲音,我只聽見過他輕躡的足音,從我房前的路上走過」。我到哪兒去尋覓他呢?實在我連他的模樣也記不得了啊。在我紛繁的記憶中,他很像崇山峻嶺中的一條小溪流,隱沒在遮天蔽日的林木深處,只在偶爾的一瞥中,能看見溪水的閃爍,卻找不到它的來源,也尋不見它的去路。有時候,他好像在我的生活中永遠地消失了。可是,在那意想不到的記憶的瞬息閃電中,他又清清楚楚地站在我的面前。想要忘掉他是不可能的。盡管至今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徘徊在這一片生機的林中,於是,那多年前嘗過的橄欖——小小的、生脆的青果,那甜津津的苦味,又人嘴邊汩汩地流進了心底。……
「給!」他的一隻大手掌攤開在我的面前,手掌上似乎滾動著什麼。我不想看,我正在傷心地哭泣,沒完沒了地抽動著肩膀,淚珠兒沾濕了胸口的紅領巾,又掉落到化妝室的地板上。
「給!」他重復說,一隻手頗有耐心地伸在那裡。我不想理他,我也不認識他,大概是業余廣播劇團新來的學員。他也想和大夥兒一起來嘲笑我嗎?我今天上台朗誦詩時,就算念錯了幾個地方,能怪我嗎?導演昨天才給我的詩稿。我繼續哭著,似乎要讓全團的人都知道我的委屈。……
「哎喲,小姑娘,你的眼淚在鹹的,我的果子是苦的,可你的眼淚不會變甜哩,……」
他說什麼?嗓音低沉的巴松。
我抬起頭來,面前是一個細高個的男青年,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舊拉鏈衫。他的手掌上有幾顆綠色的、橢圓形的小果。
「生橄欖?」我搖搖頭,它太苦啦。……
「苦,是嗎?」他聳了聳肩膀,嘆了口氣。「大人們都不喜歡苦的東西,小姑娘也不喜歡。……可是,苦和甜難道是可以截然分開的嗎?你吃橄欖,好像苦,一會兒就變甜了,它會變,懂嗎?」
我嘖嘖舌頭,好像頭流過一種甜絲絲的味道。我不情願地把橄欖塞進嘴裡去。多奇怪呀,它真的會變哩,它比眼淚的澀味好多了。我為什麼要哭呢?多沒出息。下次演出,我不也會變出一首頂漂亮的詩來么?我嚼著果,瞧著他,破涕笑了起來,他也笑了,像一個溫和的大哥哥。
演出結束了,汽車送我們到電台門口。電台離我家兩站路,每次我都自己走回去。
「不害怕嗎?小姑娘。」他跳下車,朝我走過來。
怎麼不害怕呢?今天太晚了,都十點多鍾了。
「我正好和你同路!」他說。
我在他旁邊蹦嘣跳跳地走著,哼著歌,已經忘記了幾小時前的不快。那橄欖真好。可他這會為什麼變得這么嚴肅了呢?
「你的詩一共十六行,念錯了三個字,漏掉了一句。」他說。
我吐吐舌頭。
「教室的室,應念shì,不是shí;蜘蛛的蜘,應念zhī,不念 zī,南方人總是——zi不分的。」
「shì——shí,室。」我愁眉苦臉地念道。「怎麼能把所有的字都記住呢?」
「查字典呀,一個一個地查。」他的口氣,好像在大提琴的弦上用了加倍的力氣。
我不作聲了,冬夜的風,鑽進我的紗巾里,我彎腰去揀路燈下的一片梧桐樹葉,像一片透明的細網,邊上綴著的珍珠似的梧桐籽兒。……
「不過,你朗誦時的感情是真摯的。我喜歡這個。」他補充說。
梧桐葉隨風飄落了,像一隻彎彎的小船,要去遠航。梧桐子兒留在我的手心裡。
冬天從這時奪去的,
新春會交還給你。
他低低地念起詩來,庄嚴得像一位童話中的王子。他的詩,像一首委婉而優美的大提琴奏鳴曲,從我的心上緩緩流過。那旋律,彷彿要把我整個兒包圍起來。寂靜的馬路上,好像寒冷的冬天過去了,蝴蝶在街心公園的綠草地上翩翩起舞。……
「海涅,知道海涅嗎?這是海涅的詩。」
我點點頭。呵,莫非他也想當海涅那樣的詩人嗎?
「你長大幹什麼呢?」他忽然問。
「考重點中學呀,再考重眯大學。」我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當然不敢告訴他,我如何崇拜一個當時最出名的女作家。
「和我一樣,我也想考最好的大學。可是總考不上。」他笑了笑。「不過不要緊,會考上的,明年就會考上,到時候我請你吃糖,吃巧克力,好不好?考不上也沒關系,就像生橄欖,有人覺著是苦,有人卻以為是甜。苦和甜,人和人的感覺還不一樣哩。……」
那天晚上,我還來不及把他的話很好地想一想,就看見了爸爸媽媽在小巷口的路燈下朝我走來。他們來接我了。我歡喜地撲上去,忘記了和他說再見。
下一個星期六,再一個星期六,他照例對我說:「走吧,咱們同路。」我們照例在馬路上念詩。……他像每次那樣,糾正我的發音,不知不覺就走到我家的那條小巷,爸爸媽媽又在那兒等我。我總是迫不及待地跑上去,即刻把他忘得一干二凈。回到家裡,才想起來沒有同他再見。他好像並不生氣,下一次,他仍然送我。他每次對我說的話,總和別人不一樣。可他到底是干什麼的呢?他叫什麼名字?那時好像還沒有懂得大人們交朋友的習慣,我總沒有想起來問他。
過了很久,又是一個星期六,沒有我的節目,我在電台大樓的走廊里閑逛,忽然聽見從一個空屋子裡傳出丁冬的鋼琴聲,是我最喜歡的兒童歌曲《是誰吹起金嗩吶》,我推門一看,竟然是他在彈,彈得那麼專心。我悄悄溜進去,站在邊聽著。聽著聽豐,我也跟著唱起來:「……李花像雲朵呀,桃花像朝霞,牽牛花爬上小籬笆。……」
外面街上走過幾個青年,把臉貼著玻璃看了一會,怪聲怪氣地唱道:「哎喲——小妹妹唱歌郎彈琴,……」
那一曲正好終了,我便好奇地問他,「他們唱什麼狼彈琴,狼難道會彈琴嗎?狼彈琴,我才不唱哩!」
他忽然臉紅了,獃獃看著我,很快站起身,「砰」地合上琴蓋,走了出去,那琴鍵還在跳躍著,歡樂的曲子在地毯上飛舞,一會兒便消失在那關閉的琴蓋里,無聲無息了,只留下我一個人,莫名其妙、惶惑不安地站在那裡。
晚上出來,他不再送我了。那琴蓋「砰」的一聲響,好像把我們之間的一種什麼打斷了。我難過了好幾天。好在不久功課緊張了,准備升學考試,我一連好幾個星期沒去電台,也就把這件事忘了。升學考以後,我又生了病,一直到八月中旬拿到了錄取通知單,我才歡天喜地地出現在星期六的播音室門口。
我的眼睛在急切地轉動,搜尋著他。我要告訴他,我考上了全市最好的是學。而他呢?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考上最好的大學沒有呢?他說他要考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他沒在這兒,一定是考取了,去北京了。他說過要請我吃巧克力的呀。
「考上了嗎?考上哪兒了?」大夥七嘴八舌地問我。
「一中,重點學校。」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給你。」突然一雙白皙的手,遞過一包東西。
「你的哥哥走啦。」有人同我開著玩笑。「這是他留給你的糖。」
「他,他去北京了嗎?」我快活得喘不過氣來。
「去新疆建設兵團了。……又沒考上。……一連三年,文學、處語、口試、小品,都是第一,每次參加復試,都在前三名。可是,又沒錄取。……」
我的心,好像一下子掉入了冬天的西湖,冰涼冰涼。「為什麼,為什麼不錄取他呢?」我叫起來。
「他父親……啊,我也不清楚。……」他們沒有說下去。
我明白了。默默走出去,我想哭。我想到了我自己。將來,是否也是同樣的命運在等著我呢?他送了我那麼多次,竟然一句也沒對我說過他自己,他一定是把我當成天底下最傻的小姑娘了。現在我到那兒去找他呢?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呵!
我悄悄走進了那間他彈壺鋼琴的房間,一個人打開了那個紙包,並不是什麼巧克力,而是烏溜溜的幾只橄欖,撲來一種奇異的香味。橄欖上有一張小紙條,寫著兩行小詩:
冬天從這里奪去的,
新春會交還給你。
沒有名字,也沒有地址,就這樣走了,走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了。我到哪兒去找他呢?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哭起來。成串的淚珠從臉頰上滾滾落下來。不知為什麼,我心裡覺得很悲傷。在我那尚未受過挫傷的童稚心靈里,第一次充滿了一種對人的深深的同情,也有對我自己未來的恐懼。可是他,為什麼還喜歡吃橄欖呢?生的橄欖,苦澀的青果,說什麼對苦和甜人和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苦和甜是會變的。他是多麼奇怪的一個人呵!
我長久地哭泣著。為他,也為我自己。他說過,鹹的淚水不會變成甜的。可是橄欖為什麼不是生來就甜呢?也許那樣的話,大人和小姑娘們會喜歡他了,……我要哭,也為橄欖。……
我徘徊在這一片密集的橄欖林中,尋覓著那枝頭也許會僥幸留下的小小的青果。彷彿要找到自己的過去。後來的這些年中,命運像對待他一樣,也無情地把我拋出了西湖那溫暖的搖籃。我當然是沒有再考上什麼最好的「重點大學」,而是像他一樣,毅然別家而去,遠走天涯。在那漫長的艱苦歲月中,我常常想起他來,想起他的發白的拉鏈衫,也想到那顆橄欖。
有時我覺得,他是從我的生活中永遠地消逝了。可是不知什麼時候,他像亮晶晶的小溪流一般,從千折百回的山岩里轉出來,在我面前倏地一閃,又歡歡樂樂地奔向密密的叢林里去了。那時候我才體會到,一個似乎很平常的人說過的一句似乎很平常的話,常常會對一個人的一生發生不平常的影響。它留在我記憶倉庫的一角里多年,而說不上什麼時候,當你也面臨一種相同的處境的時候,你才會真正理解它。盡管你也許根本想不出這句話來自哪裡,也記不起那個陌生人是誰。……
然而,我還是渴望著能夠找到他。我幻想著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出色的導演,帶著一台最轟動的戲,從新疆來北京的舞台上。我坐在觀眾席上看戲,看著看著就像孩子一樣哭起來。那時候他就會說:「哎喲,小姑娘,眼淚是鹹的,橄欖是苦的,可眼淚不會變甜的呀!……」
也許就因為這神妙的、會由苦變甜的橄欖,我們才使自己止息了哀嘆和哭泣,從那陰暗的小屋裡走到了開闊的原野上;我們才度過了那些沒有太陽的日子,尋找著我們期待的光明。生活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勇氣和信念帶給我們無窮的希望。他在十八年前就懂得了這一點,他是多麼幸福啊。也許這本來是一個簡單的道理,只是還沒有很多人懂得或者願意像他那樣去做。
我終於在一株瘦弱的橄欖樹下,撿到了一顆尖尖的黃褐色的小果。它的皮已以變得很皺,要不了多久,它就會化為泥土,融進深厚的大地中去。它將不復存在,只留下一粒堅硬的橄欖核。然而,這又有什麼呢?——
「冬天從這里奪去的,新春會交還給你。」
我多想再嘗嘗那苦滋滋、甜絲絲的生橄欖啊。
1980年12月於哈爾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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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抗抗1950年出生於浙江省杭州市,祖籍廣東新會,當代女作家。1969年去北大荒插隊,後報名去邊至黑龍江國營農場,1977年進入黑龍江藝術學校編劇班學習,1979年畢業,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分會從事專業創作,並任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理事等職。她於1975年便完成了反映知青題材的長篇小說《分界線》,1979年以短篇小說《愛的權利》而知名。八十年代則更是作品不斷。1987年長篇小說除《隱形伴侶》,反映三十年代革命知識分子命運的《赤彤丹朱》(1995年)。
1972年發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說《燈》,1975年出版了長篇小說《分界線》。反映黑龍江農場知識青年的生活,以後又相繼發表短篇小說《愛的權利》、《夏》、《白罌粟》;中篇小說《淡淡的晨霧》、《北極光》、《在丘陵和湖畔有一個人……》等。她還寫了中篇童話《翔兒和他的氫球》和散文集《橄欖》,出版了長篇小說《隱形伴侶》。作品中《夏》獲1980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淡淡的晨霧》獲第一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
1977年入黑龍江藝術學校編劇班學習。1979年發表短篇小說《愛的權利》,反映在新的歷史時期,青年們對不同的婚姻愛情的認識與追求。從此以後,她一直將思考的重心放在當代青年事業與愛情的矛盾沖突上。1986年出版了長篇小說《隱形伴侶》,在更加廣闊的社會背景上,展示了一代知青輾轉矛盾的內心歷程,運用細膩的精神分析手法,揭示了他們內心的創傷和追求。
作為一位作家,張抗抗具有良好的藝術感覺和藝術素質,一方面她以女性的溫柔和細膩探索青年一代的追求與痛苦,以敏銳、瀟灑的筆揭示人的心靈底蘊,作品中洋溢著青春的朝氣和純凈的詩意;另一方面比之於其他女作家的作品,她的作品包含著更多的理性思考。她不被感覺和情緒所左右,而是以一個智者的清醒有意識地將作品當作某些思考的載體,使其很多作品以深邃而獨到的思索見長。
後來在中國作家協會黑龍江分會任職,成為專業作家。1988年英國劍橋大學國際名人傳記中將其收入「世界名人錄」。
作品
《赤彤丹朱》
《張抗抗》
《沙之聚》
《張抗抗散文自選集》
《情愛畫廊》
《永不懺悔》
《張抗抗知青作品選》
《地下森林斷想》
《故鄉在遠方》
《分界線》
[編輯本段]獲獎狀況
《夏》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淡淡的晨霧》獲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紅罌粟》獲首屆《上海文學》獎、長篇小說《隱形伴侶》獲黑龍江省文學大獎賽大獎、《赤彤丹朱》獲東北文學獎長篇小說一等獎、《張抗抗散文自選集》獲東北文學獎散文集一等獎、中篇小說《鍾點人》獲《東海》全國純文學最高稿酬獎、1995年獲莊重文文學獎、1998年獲中國首屆女性文學創作獎、其它各省市刊物獎數十次、各報副刊全國獎數十次.
主要經歷
1972年發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說《燈》,1975年出版了長篇小說《分界線》。反映黑龍江農場知識青年的生活。以後又相繼發表短篇小說《愛的權利》、《夏》、《白罌粟》;中篇小說《淡淡的晨霧》、《北極光》、《在丘陵和湖畔有一個人……》等。她還寫了中篇童話《翔兒和他的氫球》和散文集《橄欖》,出版了長篇小說《隱形伴侶》。作品中《夏》獲1980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淡淡的晨霧》獲第一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 有《城市的標識》等多部作品進入了小學課本。
作品翻譯情況縱覽:(據不完整資料統計)
短篇小說《愛的權利》:(德文、法文)在德、法國出版
短篇小說《夏》:(日文、法文)在日本、法國出版
短篇小說《牡丹園》:(英文)發表於加拿大某刊
短篇小說《白罌粟》:(德文)發表於德國某刊
短篇小說《空白》 《睡神在太陽島》 (39--41--37) 《我們需要兩個世界》、《北極光》節選等 《中國文學》
中篇小說《北極光》:(英文、德文、俄文)在國外出版
長篇小說《隱形伴侶》:(英文)新世界出版社
散文集《花的節日》(英文,多人合集):遺失日記、 我的節日、恐懼的平衡、出售與投資、鸚鵡與流浪漢、尋回自然
中國譯林出版社
中篇小說《殘忍》:(法文)法國巴黎BLEU DE CHINE出版社
中篇小說《殘忍》:(英文)香港大學《譯叢》
主要作品專集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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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集:
《夏》 1981年11月黑龍江人民出版社
《紅罌粟》 1986年10月北方文藝出版社
中篇小說集:
《張抗抗中篇小說集》 1982年7月中國青年出版社
《塔》 1985年5月四川文藝出版社
《陀羅廈》 1992年7月華藝出版社
《永不懺悔》 1994年10月香港天地圖書出版公司
《永不懺悔》 1995年5月河北教育出版社
《銀河》 1996年12月長江文藝出版社
散文集:
《橄欖》 1983年5月上海文藝出版社
《小說創作與藝術感覺》 1985年6月百花文藝出版社
《地球人對話》 1990年6月中國華僑出版公司
《野味》 1992年3百花文藝出版社
《你對命運說:不!》 1994年1月上海知識出版社
《恐懼的平衡》 1994年4月華藝出版社
《牡丹的拒絕》 1995年3月春風文藝出版社
《張抗抗散文自選集》 1995年5月天津百花出版社
《故鄉在遠方》 1995年6月四川人民出版社
《柔弱與柔韌》 1996年5月湖南文藝出版社
《沙之聚》 1996年6月吉林人民出版社
《山野現代舞》 1998年2月陝西人民出版社
《滄浪之水》 1998年1月江蘇文藝出版社
《女人的極地》 1998年4月台灣業強出版社
《風過無痕》 1998年9月江蘇人民出版社
《鸚鵡流浪漢》 1998年11月重慶出版社
《女人說話》 1999年9月江蘇人民出版社
2 張抗抗作品目錄
長篇小說單行本:
《隱形伴侶》 1986年12月作家出版社先後6次印刷
《隱形伴侶》 1995年5月華藝出版社再版
《赤彤丹朱》 1995年5月人民文學出版社
《情愛畫廊》 1996年4月遼寧春風文藝出版社
《情愛畫廊》 1998年12月台灣業強出版社出版
其它:
《張抗抗代表作》 1991年,北方文藝出版社
《張抗抗兒童文學作品選》 1991年6月 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
《張抗抗自選集》5卷 1996年6月 貴州人民出版社
《中國當代作家選集叢書--張抗抗卷》
1998年10月 人民文出版社
《張抗抗影記》 1998年10月河北教育出版社
《大荒冰河》(老三屆著名作家回憶錄叢書)
1998年10月吉林人民出版社
小說改編情況:
《隱形伴侶》改編為8集電視連續劇,已播映
《情愛畫廊》改編為20集電視連續劇,已播映
⑺ 張抗抗簡介
張抗抗,1950年7月3日出生於杭州,祖籍廣東新會。
66年初中畢業於杭州第一中學(現杭州高級中學),69年赴北大荒上山下鄉,在黑龍江省鶴立河農場勞動,工作8年。72年開始發表作品,77年考入黑龍江省藝術學校學習編劇專業。79年畢業後調入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從事專業創作至今。
現任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國家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第五屆全國委員會委員,黑龍江省第六、七、八屆政協委員。
從事寫作以來,已發表短、中、長篇小說、散文共計400餘萬字。出版各類專集40餘種,代表作《張抗抗自選集》5卷。
曾出訪美國、加拿大、德國、法國、俄羅斯、南斯拉夫、馬來西亞等國家,從事文學交流活動。(把自家要的復制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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⑼ 跪求~~~~~張抗抗《夏》原文
《夏》—張抗抗
(1980年5月發表於《人民文學》,當年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
一
如果不是在穿著短袖襯衣的夏季,這件事或許就不會發生了。活該我倒霉,第四節課外活動是我們中文系同物理系的一場籃球比賽,我打前鋒。我從圖書館趕到球場,觀眾已圍了一大圈。我急火火地把襯衣脫下甩到樹枝上,舒展幾下結實的胳賻,就蹦上了場。匆忙中我好像覺得樹杈上的襯衣口袋裡掉出來點兒什麼,也沒太在意,大概是飯菜票吧,時間已使我什麼也顧不上了。
物理系的那些伽利略的崇拜者們,對籃球知道得絕不比地球儀更多。從一開始我們比分就遙遙領先。不是吹牛,我一口氣就進了四隻「砸眼籃」,幾次傳球,都是極神速的。要在平時,觀眾席上早已掌聲不絕了,可奇怪的是今天那些人卻好像有點兒無動於衷,總在那裡交頭接耳,有幾個還沖著我微笑。等我們又連進了兩個球,他們那瘦高個兒的領隊就要求暫停。就這工夫,我發現我們班上的幾個女同學手裡拿著一張照片,在那兒熱烈地議論什麼,旁邊還伸過來好幾個腦袋,做著怪相,有一個人直朝我努嘴。
莫非同我有什麼關系嗎?我剛一轉念,心就猛地往下沉。
「糟糕!」我對自己說,這下完了,準是那張照片——我夾在學生證里的,掉在地上了……
我獃獃地愣在那兒,傻了似的,如果當時我照照鏡子,臉色一定是白得像乒乓球一樣。我忽然想到應該去把照片搶回來,可哨子響了。
我稀里糊塗地在球場上奔跑著,不知在干什麼,好幾次把球錯傳給伽利略的人了。有一次投籃,還把球扔到籃板頂上去了,引得全場哄然大笑。我偷偷向旁邊溜了幾眼,只見那張照片,又傳到另一夥人的手裡去了,幾乎所有在場的觀眾,都飽覽無余。毫無疑問,這些人對那張照片的興趣已經大大超過了球賽……
我摔了一跤,擦破了膝蓋,情急生智,我立刻舉起手——宣布退場。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硬著頭皮走到小樹邊上去穿我那件搗亂的襯衣。說實話,假如大家還不知道這是我的襯衣,我寧可放棄它。唉,從現在開始,我已經喪失了比一件的確良襯衣要寶貴得多的東西——一個團幹部,好學生的名譽。
我混在人群中,偷偷用眼角掃著對面的觀眾席,搜尋著那張照片,一面在心裡想用什麼辦法把它弄回來。假如就這么去要,知道的人不是更多了嗎?唉,都怪這件襯衣,也怪這場球賽。當然,也怪她……
「梁一波!」忽然背後有人叫我。我扭頭一看,是我們班的黨小組長呂宏。她向我點點頭,好像有什麼急事。
我趁機擠了出去。
「這是你的學生證嗎?」她把一個紅皮小本子晃了一下。
我看了一眼,說:「嗯。」
「那麼這張照片也一定是你的羅?」她把一張已揉得很皺的小方照遞到我眼前。
我飛快地朝那張照片瞄了一眼。說也奇怪,剛才那些驚惶和不安頓時飛得無影無蹤,心裡微微盪漾起來,充滿了愉快和歡悅。
那是一片遼闊的大海。遠遠的有幾點白帆(也許是海鷗),波濤起伏著,一層層推向遠方。海岸邊一塊巨大的礁石上,坐著一個女孩子,穿著一件游泳衣,身上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頂多不過十四五歲,扎著兩把刷子辮,揚著頭,面對大海沉思……
我真喜歡大海,可惜我從沒有到過海邊,我們這個城市離海太遠了。
「岑朗,是她嗎?」黨小姐長笑著說。不過笑聲有點兒占怪。
「是的。」我伸手去拿照片,可她倏地把手縮回去了。
「穿著游泳衣,是嗎?」她的笑容不見了。
我的快樂消失了,想轉身走開,游泳衣難道不是衣服嗎?
「等一會兒。」她跟上來,表情很嚴肅。她把那張照片小心地放回學生證里,又小心地揣進了肩上那隻黃書包,然後帶著明顯的焦急的口氣說:「噯,你知道不知道,為了這張照片,整個球場都轟動了?」
我點了點頭。
「是她送給你的嗎?」
「……」
「她怎麼會送你這樣一張照片呢?」她已經皺著眉頭了。
她見我不回答,又問;
「你同她以前就認識?」
我討厭別人這樣審問我。要是換了一個人,我早就不理了。可她是副班長,索以關心同學出名,平日穩重朴實,在同學中有一定威信。我很少同她接觸,但還是很尊重她的。她短短的頭發,五官端正,幾乎哪兒也挑不出毛病。細細的眼睛裡流露著誠懇和謙恭,一看就是一個本分的姑娘。聽說她上學前在農場宣傳科工作,入黨多年,早就想上大學,就是農場卡著不放,所以才拖到七七年,憑分數考上來的。她這樣的人不會有什麼壞心眼兒吧,也許完全出於好意……
「岑朗怎麼會送我照片的,原因很簡單。」我說。「今天中午我到她宿舍里去取一本書,宿舍里就她一個人。我看見她床頭有一個兩塊玻璃夾著的簡易像框,裡面就是這張照片。我看得出了神。我問她那海浪和身上的水珠怎麼會拍得這樣清晰,用多少光圈和速度。她說她也不知道,是好多年前她到大連去度暑假的時候大人給她照的。臨走的時候.我又在那張照片面前站了一會兒。她見我這么戀戀不舍的樣子就笑了起來,從像框上取下照片對我說:「你要喜歡你就拿去好了,我可以再印一張。我當時覺得有點兒不合適,也沒想到會惹這么大的風波,不就是小時候的一張照片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呂宏的神氣似乎有點兒緊張,聽完了,不知為什麼竟長長地鬆了口氣,好像有什麼東西使她放下心來,還微微笑了一下。她一定很少笑,所以她笑起來的時候還不如板著臉來得好看。她說:
「原來是這么回事,講清楚了就好。好吧,再有人問,我幫你解釋解釋……」
我心裡充滿了對她的感激。
「在大學里交朋友,可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啊,可挑選的人很多嘛……」
她溫和地看了我一眼,匆匆走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的臉顯得這么親切。我心裡忽然閃過一點兒什麼,不由惶惶不安了。
「噯,呂宏,把那張照片還給我……」我在她背後喊。
「我替你保管吧,要不,你又得丟了!」她加快了腳步,敲打著像打鐵叮當響的豬皮鞋後跟。
從身後的碎石路上,飛來一串銀鈴似的笑聲。我一回頭,不禁嚇了一跳,岑朗和一群女同學,正說說笑笑地朝這兒走來,不過還沒有看見我。我一閃身躲進了旁邊的丁香樹叢,等她們走過去了才鑽出來。岑朗穿著一件碎花布連衣裙,套著一件淺灰的上衣,一雙白色塑料涼鞋,我只望見了個背影。一群人中她的笑聲最響最高。我幹嘛要躲避她呢?我問自己……
我同呂宏那一段對話中,無疑是故意「漏掉」了這樣一個重要的事實,就是我在第一眼看見照片上的岑朗的時候,她那天真無邪的臉上那種深思的神情曾使我深深震驚。那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比海浪和水珠更清澈、明凈。我不知那是一種什麼東西在吸引我,我喜歡這張照片。她的容貌比之少年時代已改變得很多,但這雙眼睛卻依然那麼明亮。
晚霞把校園里高大的楊樹頂塗得一片金黃。她的背影隱匿到西番蓮盛開的花壇後面去了,我多想看看她那雙眼睛啊。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在滿天的繁星中注意到了這兩顆晶亮的小星呢?
二
好像是去年的事了。粉碎「四人幫」後的第二個夏天,進校已半年多,老師指定我為班級學習委員、學生會幹事。有一次上政治課,老師出了這樣一個題:「當前我們班級面臨的主要矛盾是什麼?」大多數同學都認為既然現階段社會的主要矛盾是社會主義和資本宅義、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矛盾,那麼我們面臨的毫無疑問也是紅與專的矛盾,是政治和業務的矛盾。持這種意見為首的是呂宏;她頗有雄辯的才能,論據、論證,一開口就滔滔不絕,思維清晰,邏輯縝密,大夥好像都被她說服了。她坐下以後,好久再沒有人出來發言。我雖不太同意呂宏等人的觀點,卻懾於某種無形的壓力,沒有足夠的勇氣出來唱反調。政治老師眯著眼向大家掃視一遍,用一種滿意的口氣說:「很好,今天大家談得很好。通過討論,統一思想……」
「老師!」忽然從右邊角落裡發出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帶一點兒南方口音:「我想發言。」
所有的人都轉身去看——原來是岑朗。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概因為突然下了決心,臉微微有點兒紅。她穿一件淡綠色的襯衣,領子上鑲著兩道白色的尼龍花邊。我發現我們的政治老師明顯地皺了一下眉頭。岑朗卻絲毫沒有在意,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老師,那眼光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一種自信的神氣。
「……我想,大學是通向四個現代化的橋梁,有自己的特殊任務,這個任務就是培養人才。我們是帶著強烈的求知慾望走進學校里來的,因此,我覺得是否應該這樣認為,學校的主要矛盾就是獲取知識和知識貧乏的矛盾……」
這段話似乎攪拌著硝、木炭和硫磺——帶有爆炸性。全班同學都吃了一驚。當然,如果是在那個重大的理論問題得到基本澄清後的今天,她的話也許就不足為怪了。但岑朗這只爆竹卻點得太早了。
「請大家肅靜!」呂宏站起來,輕輕敲了一下桌子:
「我認為岑朗提的問題應該很好展開討論。比如說,學校里的主要矛盾同社會上的主要矛盾是什麼關系?社會上的階級斗爭那麼尖銳復雜,我們的校園里怎麼就會那麼平安無事?『四人幫』的流毒那麼深,我們能離開階級斗爭去培養人才嗎?」
她似乎胸有成竹,不慌不忙,語音鏗鏘有力。
課堂安靜下來,大家又回過頭去看岑朗,大概想看到她的窘相,她卻若無其事地削著一支鉛筆。忽然沖著呂宏,用一種挖苦的口氣說;
「如果照你這樣說,知識是可有可無的,人活著,吃飯,穿衣,都是為了階級斗爭羅!」
我止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呂宏生氣地看了我一眼。
幸虧這時下課鈴響了,這場辯論到此為止,不了了之。呂宏陰沉著臉走出教室,追著老師屁股到辦公室去了。
我真欽佩岑朗的勇氣,也喜歡那種明白、簡潔的表達方式。
一個艱深的問題,用她那種柔軟的南方口音說出來,也變得淺顯易懂了。我向別人悄悄打聽她,才知道她也是依靠自學從農場考上來的,七○屆的知青。聽說她還愛寫點兒小詩,只是沒有發表過。也有人說她並不是太用功的,早晨見她跑步,下午往往因午睡遲到,課外活動回回不拉,晚上還要拉會兒手風琴。誰也說不準她的性格,兩個不同的人會說出截然相反的印象來。她有時和大夥兒在一起混得很熟,有時又遠遠地離開大家,鑽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暑假前公布政治考試成績,她得了個不及格,我大吃一驚。
這天晚自習結束的時候,我分發政治卷子,偷偷在她卷子上掃了一眼,禁不住嚇了一跳。有一道題就是上次那個主要矛盾問題,可她的回答除了堅持自己的觀點、闡述得更詳盡以外,還添了這樣一段話:
「……既然社會主義消滅了剝削制度,所有制方面的改造已基本完成,那麼為什麼主要矛盾仍然是走社會主義道路和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矛盾呢?我認為這個『主要矛盾』論是值得懷疑的……」
就為這道題,老師扣了她三十分。
教室是空盪盪的,只有她還獃獃地坐在那裡,望著自己的卷子出神。我走到門邊又站住了。
「岑朗,」我怯生生地說。「有些話自己心裡想著就可以了,幹嘛往考試卷子上寫,得個不及格,真犯不上。」
她一雙眼睛瞅著她桌子角上貼著的那個普希金頭像,好像那個普希金倒要比我更理解她似的。
「往卷子上寫倒真是沒有多大用處的。」她忽然說。「真沒有用!」
她抓起卷子徑自走了,連看也沒看我一眼。
這次政治考試不及格,並沒有怎樣影響她的情緒。她頂多隻沉默了兩天,到第三天又開始在宿舍里拉起手風琴來了。她的手風琴確實拉得不錯,配上她清脆的聲音伴唱,悠揚動人。那從女宿舍飛出來的琴聲和歌聲,就像充滿著青春活力的溪流,從懸崖峽谷間,從開滿燦爛野花的草原上,快樂地激情地奔流在大地的懷抱中……
可是這琴聲、歌聲,也刺痛了我這個學習委員的心。不及格——莫非她是那樣不看重自己的名譽,也不怕別人議論她么?
北方的夏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大地生氣勃勃,藍天也不像冬季那麼空寂,而是擠滿了千姿百態的雲朵。現在回想起關於她的記憶,竟都是夏天留下的。
第二學期開學的時候,我們班級到太陽島去搞了一次活動。
其中有一項在樹林子里聯歡,每人出一個節目,岑朗用手風琴給表演唱歌的人伴奏。輪到我們班長時,大夥兒起鬨要他唱歌。
他憋了半天,說他可以唱一首《小小竹排》,岑朗一聽馬上叫起來:
「哎呀,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我可不給你伴奏!」
他很尷尬,抓著頭皮,下不來台了。
「你唱《山楂樹》吧,我聽見你哼過。」岑朗又起勁地鼓動。看來她是很喜歡這首歌的。她拉起了手風琴,眼睛也發亮了。
「什麼山楂樹?」呂宏大聲問道。「哪個民族的?」
「蘇聯的!」
「那你先把歌詞念一遍。」呂宏說。
「別多此一舉了,唱起來不就聽見了嗎?」岑朗咯咯笑起來,不由分說地拉起了前奏。那位班長向眾人求救,都是鼓勵的眼光。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唱了。岑朗快活地揚著臉拉琴,故意沖著呂宏。唱到第三段的時候,他背不下來詞。岑朗竟然放開嗓子和著他一塊兒唱了起來。那優美動聽的音樂迴旋在林子上空,引來不少遊人:
白天車間見面我們多親密,可是晚上相會卻沉默不語。
夏天晚上的星星瞧著他們兩人,卻不告訴我他們倆誰最可親。
事過後,班上不少人對岑朗有議論,說她太過分了,竟和男同學一塊兒唱情歌,一定是對那位班長有點兒意思:有的女同學也很看不慣她,說她老和男同學在一起。到了秋天以後,關於她的流言就越發多起來。我悄悄凝視她,覺得那明澈的眼睛裡包含了越來越多的內容。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注意到了她,怎麼說得清呢?
三
「照片事件」發生後,沒過幾天,果然是滿城風雨。我到食堂打飯,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在主樓碰到外系的同學,也會有人神秘地眨著眼向我「逼供」,好像我幹了一件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真令人費解!有一個「好心人」對我說,岑朗把一張少女時代的照片送給男同學,是別有用意的,氣得我真想揍他一頓。即使有人氣不公為我辯護,也只不過是解釋,解釋……幸虧這些日子沒有球賽,否則我就會變成動物園展覽的大猩猩了。
我開始躲著岑朗,免生嫌疑。上課的時候盡量做到目不斜視,晚上早早回到宿舍看書,這倒不是為我而是為她好。這種輿論對於一個女孩子總是很不利的。不過在心裡,我覺得自己有點兒做「賊」心虛……
有一天傍晚,打了下課鈴,我最後一個從圖書館出來,剛沖下台階,見對面小路上徘徊著一個女同學,我的心一跳,扭身就走。
「噯,梁一波,我就等你呢!」她跑上來,是岑朗。
我站住了,低頭用腳尖踢著路上的方磚。
「我想找你談談。」她說。
「有什麼……好,好談的……」
「好多事,一下子也講不清。吃過晚飯,你在校門口等我好不好?」
我嚇了一大跳,慌亂地抬起頭,偏偏同她的眼光相遇了。那雙晶亮的眼睛坦率而勇敢,簡直不可抗拒。難道你能拒絕這樣一雙滿懷希望的眼睛嗎?我稀里糊塗地點了點頭。
她像一隻輕捷的小鳥一樣飛走了。她剛一走,我就後悔了。晚上,校門口——這不明明是約會嗎?萬一讓人看見還講得清楚?她怎麼敢?到底有什麼事呢?對了,一定是想把那張照片要回去,可是照片還在呂宏的手裡哩!
我沒吃晚飯,匆匆去找呂宏,卻沒找到她。眼看時間到了,校園里彌漫著傍晚的暮靄,在夕陽中冉冉飄浮。這朦朧而淡泊的煙霧真使人覺得壓抑和郁悶……
我裝作去教室,背著書包向大門口走去。才走幾步,又折回來了,腳步竟是這樣沉重。無論如何,我還是不去為好。可是,難道讓她在那兒白等嗎?不不,那樣她會笑話我的。我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還是決定去。到了校門口,卻不見她的影子。我正看錶,冷不防從身後的那棵老榆樹後面鑽出個人來。
」哈哈,你到底來了。是我主動請你的,你怕什麼?」
我苦笑了一下。
「走走吧。」她說。
我心想:她如果向我要回照片,我就說忘帶了,明天還她。當然肯定會還她的,請她放心。但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在呂宏那兒。
她安靜地走著,塑料底涼鞋無聲地踩著散發著余熱的街面,好像並不想說話。我偷眼瞧她,見她薄薄的嘴唇微微向兩邊翹著,似乎漾著一片嘲諷的笑意。
「你覺得,學校里最近的空氣怎麼樣?」她終於開口了。當然,是在拐彎抹角。
「不怎麼樣。」我瓮聲瓮氣地答道。「這還用問我?你自己沒覺得不自在?」
「這些天,我總在想,我們有沒有辦法改變它呢?哪怕是一了點兒……」
「改變?……除非,除非你當著大夥兒的面,把那張照片要回去,我們從此不再說一句話!」
她吃驚地眨了幾下眼睛,忽然咯咯笑起來,她笑得那麼開心,眉毛跳動著,露出潔白的牙齒。那嘴邊的嘲諷越發明顯了:「你呀……嘿……真不愧為……學習委員……」
「笑什麼?」我有些惱火。
她好容易止住了笑,靠近我一點兒,輕聲說:「我的意思是說,這幾個月來,系裡的空氣始終有點兒沉悶,我想我們應該組織一個文學社,交換一些想法,互相討論習作。許多大學早就辦起來了。瞧這寒冷的東北,現在也算是夏天……哼!」
真沒想到她突然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我愣住了。
「我們女生有三四個想法比較一致的人,想再找幾個男生,一塊兒商量,可以辦個牆報,刊名就叫《五味子》。」
「什麼,《五味子》?」
「對呀,五味子可以治療神經衰弱,現在神經衰弱的人太多了,有的心悸,有的怔忡,有的神經過敏,有的頭昏目眩……你說是不是?」
我恍然大悟,明白她今天找我的意思了。說實話,創辦文學社是我一直嚮往的一件事。三月初剛開學時吵嚷過一陣,但後來無形之中又歸於沉寂。作為一個學習委員,我不認為正規的、刻板的教科書是唯一的學習內容,我贊成在課堂聽講之外,提倡同學之間廣泛的自由探討。在我們中文系成立一個文學社,這真是個吸引人的主意。
我們興致勃勃地談起文學來。好像文學有一種魔力,把我們拉到另一個幻想的世界,以至我完全忘記了自己約會前的種種顧慮。我對她說,我很希望自己將來成為一個蕭伯納式的劇作家,我的劇本上演的時候,我可以每天都去劇院看戲。我也希望當一個別林斯基式的文學評論家,給我們偉大的文學指引前進的道路。至於普希金,我是不喜歡的,他太偏執,太鋒利……沒想到就在這一點上,我和她發生了激烈爭執。她忿然地漲紅了臉,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她高聲反駁,引得路上的行人都驚訝地注意我們了。
「……一個詩人能引起沙皇政府那樣巨大的恐慌,他是一個真正的詩人!他不肯忍受屈辱而願決斗而死,這才是普希金!」
我不吭氣了,讓她去喜歡她的普希金吧。她還僅僅只是喜歡,就已經有些人不喜歡她了!不過,跟她談話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她不像我,雜七雜八的,什麼都知道一點兒皮毛;她不說則已,一說則必有自己的看法。不一致的,她決不附和,有時簡直咄咄逼人……
朦朧的暮色中,前面出現了一尊塔形的石碑,最後一線夕陽在它頂上跳動,清晰地勾勒出一組健美的勞動者的浮雕輪廓,噴泉在它腳下撒落了滿池珍珠,在那寬闊的廣場上,二十根環形圓柱後面露出一片隱隱約約的沙灘。
「哦?松花江!」岑朗喊起來,歡喜地向它奔去。
星星出來了,一顆、兩顆、三顆……它不是從天幕上露出來,而是從大江里跳上來的。於是傍晚的松花江,像一條嵌花的閃光的銀鏈,靜靜地垂掛在這一片浩瀚的沙灘裸露的胸前。晚風拍打著波濤,那柔和的水聲,像有誰抖動著銀鏈,錚錚作響。沙灘溫暖而松軟,像母親的懷抱。倘若倒在沙灘上,呼吸著那清涼而微帶一點兒腥味的水氣,仰望那湛藍深遠的天空,一定會勾起無數兒時的夢幻。
「夜晚的松花江真美……」我脫口而出。我懷疑我們是否走到一個神話里來了。
岑朗斜卧在離我不遠的沙灘上,黑暗中只看見她的白裙子在閃亮。她微微嘆息了一聲,用一種我從未聽見過的憂郁聲調說:
「黑暗把一切都遮蓋了,所以你會覺得它美。天亮以後你才會發現它的缺陷,……月亮和星光太微弱了,假如我們有一雙能穿透黑夜的眼睛那該有多好……」
我說:「白天的松花江也是美的,在太陽照耀下一道閃光的金鏈。」
「我實在不喜歡這種比喻。」她不客氣地打斷我。「難道我們周圍那種無形的鎖鏈和束縛還少嗎?你說四個現代化意味著什麼?我說它意味著創造一種新的生活,在這種新的生活中,人們將從傳統的舊思想、舊觀念中解放出來。我總認為,一個現代化的社會就應該為人的個性的全面發展創造條件,改造社會的目的全為了人。馬克思的哲學就曾對西方的工業化的發展,使人失去個性以及把人變成自動機器的現象,提出了抗議……」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談論四個現代化.也從來沒有一個姑娘這樣深深地打動著我的心。她說出了在我腦子里閃過一百遍而不敢說出來的話。
「梁一波,」她忽然叫了我一聲,聲音有些異樣。她走過來,在我對面坐下了。「我常常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誰?」
「你猜。」
「我猜不著。」
「呵,對了,你有妹妹嗎?」
「有一個。不過,我們常常吵嘴。她喜歡穿喇叭褲……」
「是嗎?這也值得吵?喇叭褲並不難看。」
「她,她還愛跳舞……」
「可惜我不會,要是我有很多時間,我也去跳。」
我尷尬地笑了笑。這個岑朗,要讓呂宏聽見這些話,那又會怎樣?我只好問:「你說我到底像誰呀?」
「像……像我哥哥。」
「哥哥?他在哪兒?」
「他?……他死了,在寧夏插隊,一次馬車翻了,壓死的……」
「呵,那他,他……」我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讀過很多書,我們很談得來……假如他活著,他一定會告訴我應該怎樣去創造新的生活。你的臉形、額頭都像他,今天我突然覺得特別想他,真想找一個人談談心裡話……可惜現在我看不見你的臉……」
我的心被一種深深的失望充滿了。她之所以注意到我,既不因為我是黨員,也不因為我是學生會的幹部——那些容易引起一般姑娘好感的因素,而僅僅只因為我像她哥哥!真的,過去我腦子里怎麼會有那些對她的無聊、淺薄的猜測?幸虧她看不見我的臉。我臉紅,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
回去的路上,我們好像都被什麼東西苦惱著,誰也沒有說話。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我忽然又想起那張照片來,她為什麼對它一直閉口不談?不好意思嗎?
「岑朗,」我下決心提醒她。「你的那張照片……我一定還,還給你……你別著急。」
」照片?」她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就是穿游泳衣那張嗎?還給我干什麼?」
」還了你……省得讓人……議論……」
「我不在乎!」她好像輕輕跺了跺腳。「呂宏拿著它到處讓人傳看,都傳到七八級去了,還說是你讓保管的,我不信!她既然那麼感興趣!讓她們去看好了……」
「呂宏真是那麼說的嗎?」我打了一個寒顫,好像在暗夜的一道閃電中,見到了一個陰森的黑影。
「人家告訴我的,我想也許不會吧!」岑朗隨口說著,急速的步子消失在主樓的大廳里了。
我滿腹狐疑。呂宏她?總還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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