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小說大茄子在線閱讀
❶ 遇到跑得慢的蟑螂應不應該殺死
年之前,我見過一個蟑螂,是走的比較慢的那種。那年夏天,我去了南方,很南很南的南方,聽說那裡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正是慕名而來。那一天我坐在房間內的餐廳,上午八點二十三,吃著從外面買回來的包子。為什麼時間記得這么精確,因為接下來發生了了一件讓我很難受的事情。記得在我買包子的時候,老闆說沒有肉的,只有素的,我說那好吧來一籠茄子的。但是當我在房間內咬下那個包子的時候,次奧,韭菜餡的。在我十分難過的時候我遇到了這只蟑螂,我轉身倒水,回頭它就已經來到了我的包子身邊。我放下水杯,杯底和桌面的碰撞產生的震動驚擾了它,它一動不動,我盯著它看。我們這樣僵持了一會,它似乎是迫於我的目光,開始逃跑,但是速度很慢,而且不忘帶走一根韭菜。它在設定逃跑路線時,費了心思,每一步都踩在了我剩餘的其他包子上,彷彿報復我打擾它用餐一般這我當然不能忍,當它踩完最後一個包子滿足的准備離開時,我的鞋底已經准備從它頭上壓下。「等一下!你不能殺我!」「為什麼?」「因為我跑的慢。」你的邏輯好像不太對。」「是這樣的,由進化的角度看,我跑的慢,所以如果你殺了我這樣的慢速族群,我們以後就會跑的越來越快,到那時,哼!它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最後的「哼!」彷彿在警告我,不要做出危害人類未來的事情,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翻閱書籍,查閱古典,打電話給我的生物學朋友求證,做出假設並進行驗算。然後我發現,進化論的觀點是自然選擇,優勝劣汰。也就是說,蟑螂的群體會朝著越跑越快的方向變化,而這只慢蟑螂,如果我沒有殺它,它也會因為跑的慢不能分到吃的跑的慢不能分到房子跑的慢不能吸引異性跑的慢不能得到崗位跑的慢不能完成指標等原因被淘汰,這就是自然。當我想清楚這些准准備跟這只蟑螂辯論時,我發現它已經跑了。
❷ 范豆子美文摘抄
李治邦,文化和旅遊部優秀專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天津非遺保護協會會長,研究館員。發表長篇小說《紅色浪漫》等七部,中短篇小說二百多部。三次獲得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
范豆子
□李治邦
一
范豆子是郵遞員,三十歲出頭,人長得精壯,憨厚得像是塊紅木板。
似乎所有不走運的事情都降臨在他頭上,他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險些就母子都保不住了。後來,他被艱難地生下來,母親的肚子上留了一道長長的傷疤。生下來就是雞胸脯,每天需要吃魚肝油。他不願意吃,覺得苦。母親就吃給他看,吃得很香甜,說,這就跟糖塊一樣好吃,你怎麼就吃不了呢。他看母親吃得那麼津津有味,就也吃,怎麼吃都沒有母親吃得那麼好吃。高中時,他學習很一般,但他很勤奮,可學習不是你勤奮就能解決問題。事情就怪了,只要他勤奮起來就發高燒,學習就得停頓下來。他高中畢業考大學前的關鍵幾天,因為吃了沒有用開水煮過也沒有炒熟的豆角,中毒得了痢疾,耽誤了復習。高考的第一天,因為道路上的車太多又都開得快,他本是步行走,結果在拐彎時,被一輛小轎車撞倒,小腿骨粉碎性骨折。車上坐的考生下車後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被他母親送走。他住院一個月,高考早就結束了,人家都等著看榜吃喜面了。
班主任覺得他雖然老實憨厚,但天性還算聰明,勸他轉年接著考。可范豆子的母親恰恰這時得了腰椎管狹窄,連腰都直不起來,只能躬著身子看人,見誰都好像欠誰似的。范豆子是獨生子,父親早年不知道為什麼拋棄了一家人,去了廣東中山的老家,至今沒來過任何音信。母親就這么毫無結果地等著,盡管那邊傳來消息,說范豆子的父親早就再婚,生了兩個閨女。伺候著母親到了高考時間,母親執意讓他再考。范豆子為難,母親說,你不考我就自殺。范豆子以為母親就是說說氣話,根本沒在意。沒想到母親說到做到,趁著范豆子回家睡覺吞了一瓶子的安定葯片。
范豆子趕到,母親被搶救過來。范豆子嚎啕大哭,母親說,你不考我就再死。范豆子答應,找到班主任,班主任也想哭,因為轉年高考形勢嚴峻,考的人比上次還要多,而且一年緊一年松,范豆子又趕上了緊的一年。范豆子把母親接回家,醫院給母親做了手術,聽大夫講很成功,後來有好心人告訴他,沒有成功不成功。腰椎管狹窄就是要命的病,做完了手術也就管十年。十年過後,面臨的就是癱瘓在床。范豆子不信,固執地跑去問做手術的大夫,大夫嚴肅地告訴他,你母親手術很成功,不要不信科學。只是不能再干一丁點兒的重活,只能靜養了。范豆子不懂,問,什麼叫重活?大夫笑了笑,說,比如買菜,不能提菜籃子了,哪怕里邊就是兩根黃瓜。
老實人也有走好運時候,范豆子高考竟然考上了,雖然是一所三本的郵政學院。班主任連連驚嘆,說,你就高出一分,太危險了。母親告訴范豆子,你去謝謝班主任。范豆子問,怎麼謝呢?母親說,我藏著一瓶茅台酒。范豆子大驚,說,我怎麼沒見過?母親說,這還是你父親走時留的,他對我說,你給我留著回來喝,我去去就回來。結果,去了二十年也沒回來,我就一直留到現在。范豆子看著母親從櫃子深處拿出來,母親和他都愕然了,瓶里的茅台酒就剩下一個瓶底。母親自言自語,誰喝了呢。范豆子抱住母親回答,誰也沒喝,這么多年都揮發出去了。母親擦拭著眼淚問,什麼叫揮發?范豆子找不到詞,就說,我父親沒良心,對您那點感情早就沒了,這就叫揮發。母親默默無語,范豆子抄起茅台酒摔在地上,結果一個月屋裡的酒香不斷。母親抱怨范豆子,說,就這么一點念想還讓你給我摔了,你看,這么久了味道還這么沖,你父親還想著我和你呢。其實,范豆子不想跟母親說,他曾經瞞著母親偷偷去了一趟廣東的中山,他知道父親叫范長河。結果在派出所一查有一百多個叫范長河的。根據年齡和身份篩選,他費了很大勁終於找到了父親。沒有想到,父親不認賬,說,你不是我兒子,你父親是誰我也不知道,這就是我跟你母親分開的原因。范豆子擰,要拉著父親去醫院做測試。父親狠狠地說,你看看你的長相,再仔細看看我,你說你哪點兒像我?范豆子突然無語。父親請他喝了一次早茶,他也不看菜單,對服務員十分流暢地說出菜名,可見是這里的常客。父親可憐他,說,你母親跟誰,不要再問了,我也不想說。我看著你從小長大,就覺得不對勁兒,等你長大了我才知道真相。我不走,是給你媽媽留足了面子。那次早茶范豆子吃得一點滋味也沒有,他看著父親在那細嚼慢咽的,有滋有味。范豆子離開父親,就覺得自己走在真空里,一點兒也沒有感覺,渾身輕飄飄的。他覺得父親是在折磨他,母親不可能背著父親跟哪個男人好。這就是父親在騙他,他相信母親,不相信父親的信口雌黃。因為他看見父親吃完了早茶還打了個包帶走,說是給他老婆帶的。范豆子捉摸不透,他老婆——那不就是父親和母親離婚了嗎?怎麼他不知道啊。他看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心裡很難過。因為父親見到他一點兒也不激動,他當時是准備張開雙臂擁抱父親的。中山那條老街很繁華,范豆子走在老街上,覺得周圍的人都是木頭,他看不出一點兒人情味。
范豆子在郵政學院四年,畢業的時候母親就站不起來了,只能推著板凳走了。范豆子不甘心,費了很大勁找到當初給母親做手術的大夫,質問為什麼才四年就站不起來了。大夫早就忘記了這件事,更想不起當年給范豆子許諾過什麼。范豆子很傷心,說,當初你給我的許諾怎麼就輕易忘記了呢。大夫說,我當大夫的就是天天許諾,跟誰許諾都不記得。范豆子真想扇大夫一個嘴巴子,他喊道,那你許什麼諾,許完諾就是老年痴呆了也記得。大夫認為范豆子腦子有毛病,找個借口走了。
他回到家,母親知道他找大夫鬧去了,就說,我不能走就爬,反正我不在床上躺著。范豆子問,該躺著就躺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母親說,我一在床上躺著,你就找不到對象了。范豆子被母親這句話說怔了,他的心一縮一縮。他好幾次想跟母親說找到父親的事情,可看著母親那心事重重的樣子就說不出口,他知道說了,就等於朝母親的傷口上撒鹽。但有一次,是在中秋節,母親拿出來很多老照片,說他的父親長得多麼帥,那時候有不少女人在追求他。母親對兒子說,我也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眼睫毛還特別長,都說我像洋娃娃。范豆子插話,說,沒有人追求你嗎?母親笑著,笑得特別開心,愜意地說,有啊,可我就是覺得你父親中我的意。范豆子追問,父親為什麼要到中山去呢?母親說,中山是他的老家嘛,也有他相好的,他就是念舊。我死前一定要去中山找他,我要當面問問他,我哪點兒不好,他那個女人比我好在哪兒。范豆子突然問,你們離婚了?母親沒有說話,就這么痴獃獃地看著窗外,窗外有一輪月亮,好圓好圓。
二
在招聘會上,范豆子一面試就失敗。人家看他老實巴交的樣子,低著頭不敢看人,說起話來臉先紅,吭哧吭哧的,就都找理由拒絕了他。范豆子實在想不明白,人老實了為什麼就沒人要,難道不老實就行嗎?范豆子在上郵政學院期間,母親找親戚借了四萬塊,給范豆子交學費和生活費。母親是退休職工,一個月也就兩千多,剛夠生活。母親做手術又花了兩萬多,把存的家底全都消耗進去。范豆子覺得不能再去招聘會了,他突然看到有招聘郵遞員的,就跑去報名。人家看他是郵政學院畢業的,覺得面相忠厚,就答應要了,並且猶豫地問他,你一個大學生當郵遞員能幹多久呀?范豆子說,一輩子。招聘的人告訴他,一個月工資只有三千八百多,想好了就來上班。范豆子馬上答應,點頭說,我一定來。管事的人攔住他,告訴他,郵遞員都是合同工,有不少是從外地來的,你有大學文憑就當個組長吧,每月給你補貼四百。范豆子樂了,再加四百就是四千出頭了。他盤算,每個月攢下一千,就能一點點地還債。給人家一千,人家就有希望,認為那四萬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興奮地告訴母親,母親沒怎麼高興,范豆子不解,問,您怎麼不高興啊?母親推著板凳在屋子裡轉了很多圈才說,錢我不在乎,實在不行,我就去廣東中山找你父親要,把他欠我的都要回來,他現在開了一個玩具廠,賺了不少昧心錢。我愁的是你的婚事,兒啊,你得找對象了。范豆子詫異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父親有個玩具廠啊?母親狡黠地說道,我還知道你去了一趟中山找了你父親。你父親是不是騙你說你不是他兒子?這就是混蛋話,懂嗎?你看你長得多像你父親啊。他糟蹋我可以,不能這么糟蹋你。范豆子憋不住了,你和我父親還有來往?母親說,為了你,我做什麼都願意。
范豆子去郵政局報到了,上面給了他一套郵政員的綠制服。他穿上就覺得自己綠得像是一根蔥,母親看了很難過,說,你一個大學生當了郵政員,怎麼還能搞上對象?范豆子倒是沒有覺得綠制服怎麼不好看,挺有活力的。下班了,范豆子見家裡黑乎乎的,打開燈一看,母親坐在椅子上瞪著眼,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范豆子問,怎麼了?母親不說話,站起來又推著板凳轉了幾圈,然後氣喘吁吁地說,你再不找,我就真躺在床上了,你媽我實在堅持不住了。說完,淚如泉涌。范豆子抱住搖搖欲墜的母親連聲說,我找,我一定找。母親癱在他的身上,說,我想死以前能看見你結婚,能抱上孫子。
范豆子滿口答應,母親說,你別敷衍我,我能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你父親以前就這么對付我,我的眼准著呢。
三
春去秋來,日子就這么不緊不慢地過著。
一晃三年過去,范豆子做郵遞員挺出色,什麼死信難信救活了好幾封,再加上幹活踏實本分,在分局也有了名聲。上面已經任命他當郵政所的所長,范豆子說,我是幹活的,領導不了人。他越是這么說,上面就越當他謙虛。可他母親的病越來越厲害,已經站不起來,只能在床上拉床上尿了。母親對兒子說,你去問問,我還能不能站起來。我站不起來,你媳婦就進不了家。范豆子拗不過母親,跑去找那個動手術的大夫,問,能不能給我母親再做手術?大夫搖頭說,不太可能了,手術刀碰了神經線就得全癱在床上,起碼現在還能坐一會兒,咬牙還能站立起來。本來說好了每月存一千還債,親戚們都不好意思要了,紛紛表示,我們也不給你們,你們也別還了。范豆子擲地有聲,不行,借錢還債,天經地義。范豆子堅持還,給的都是新票子。因為范豆子在郵政所幹活,就跑到櫃台跟人家說,要全換成新票子。櫃台上都是姑娘,得知范豆子這么可憐,都滿足他這個要求。有一個漂亮的櫃台姑娘,叫埡雯,好奇地問范豆子,你為什麼要還新票?不一樣嗎?范豆子說,還債要新票子,讓人覺得我認真。其實,范豆子喜歡埡雯,埡雯知道,從不說什麼。後來,埡雯男朋友來所里接她,埡雯故意讓范豆子看見,范豆子才懂得埡雯的苦心。埡雯的男朋友長得高高大大,顯得很瀟灑飄逸。范豆子覺得自己跟人家差距太大了,埡雯這么漂亮的姑娘就應該配這樣的男朋友。他以後很少跟埡雯說話,埡雯有次問他,你怎麼不理睬我呀?范豆子憨憨地笑了笑,也沒說什麼。有個作家總到郵政所取稿費,總愛跟埡雯搭訕,說作家的稿費現在也不高,但總有,就是一種收獲。他說的這些半文不文的話,埡雯也接不上。那次,范豆子在櫃台前,作家又過來搭訕,說的都是作家的事情。埡雯跟作家介紹范豆子,說,這是我男朋友,以後您就不要朝這里跑了,他會把稿費直接送您家。作家看了看范豆子說,這是你男朋友?埡雯點了點頭,作家說了一句,這也太委屈你了。說完就走了,范豆子在後面喊了一句,我沒得罪你吧。這句話說得櫃台上的女人們都笑了,笑了很久。
快入冬了。
有回半夜,外面突然下起了雪,范豆子抽冷子起床上廁所。因為住的是大雜院,廁所在院子最盡頭。回來時見母親在床上坐著,床欄桿上拴著根繩子,那頭套在母親的脖子上。范豆子傻了,慌忙撲過去把繩子解下來,臉色煞白地問母親,為嗎呢?母親冷著臉說,不想活了,你天天上班,家裡就我一人,我覺得跟死了也差不多。范豆子不明白,又問,我都三十多歲了,不上班在家天天光伺候您,我怎麼活啊?母親戳著兒子的腦門,吼叫著,你結婚啊!范豆子聽完這話頓時耷拉下腦袋,喃喃著,誰跟您兒子啊,房子就這么一間,還住在大雜院里,拉肚子都得在自己家裡。您又癱在床上,一切都得靠別人伺候。母親立刻把繩子搶過來,發自肺腑地說,那我就死,你不就方便了嗎?范豆子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緊緊抱住母親,哽咽了許久。母親說得很清楚,你能攔住我一回,你還能天天攔住我嗎?你不找對象回來,我就死,我已經想好了很多死的辦法。吃安定死不了,我就上吊,實在不行,我就找個塑料袋套在腦袋上憋死。范豆子連聲說,我找,我馬上找。母親說,給你三個月,找不來我就死。我死了你就找到了,事情就這么簡單。
那天一早上班,范豆子看見外邊白茫茫的世界,覺得自己生活得很艱難。他回頭看著自己的腳印,一串兒,就像糖堆兒一樣。他想日子還得過,不會像糖堆兒那樣都是甜的串在一起。
范豆子住的地方在城市的背面,所謂的背面就是靠著山區。所有的路到了這兒就成了死路,住的都是老百姓,高層沒蓋幾座。房地產老闆都看不中這個地方,覺得是死地,賺不了什麼錢。范豆子住的是大雜院,院里的人和人像是一家子,大伯大嬸這么叫著。有些人甚至上班時都不關門,喊一聲大嬸我們走了,就真的走了。有個什麼事情,比如查電表收水費什麼的,大嬸就給他們辦了。即便是走時鎖門,也都把鑰匙給鄰居。那年,范豆子父親的一個朋友從廣東中山過來辦事,住進了大雜院,但他從來不給鄰居鑰匙,說鑰匙就是家的象徵,我為什麼要給你們。鄰居們很不高興,找了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大爺跟他談,你不給鑰匙就是不放心我們,我們覺得這樣別扭。在大雜院生活的人都有這么一個習性,誰家吃好的都會給鄰居們送一點,不單為了顯擺,更重要的是讓鄰居們分享。當然,誰家閨女出閣或者兒子結婚,鄰居們都是理所當然的嘉賓,歲數大的都會坐在上席。再有就是哪家遇到難事了,鄰居們也責無旁貸地幫助。當初范豆子母親血壓高,送醫院都是鄰居們主動操持的,抬擔架都是鄰居幫忙,弄得范豆子十分不好意思。他說幾句感謝的話,鄰居們還不樂意,說,你客套啥,老街老鄰的不就是一家人嘛。上高中時,范豆子曾經偷偷喜歡過一個女同學叫郭海梅,她住另一個大雜院。那時女生都興留長辮子,范豆子有時找她,看到鄰居的大娘們爭先恐後給她梳,每天都有新花樣梳出來。在范豆子住的大雜院里有一口井,井水很涼。夏天,大家就把西瓜泡在井裡,想吃的時候撈出來涼森森的可口。趕上三伏天,范豆子就光著膀子洗,透著痛快,郭海梅湊巧過來就主動給他擦後背,還不斷嘖嘖有聲,說,你身上的肌肉有稜角。女人肉頭頭的小手在身上滑過,范豆子就跟過了電一樣。所以,他就總愛光著膀子,可郭海梅又總不常來,弄得范豆子神魂顛倒的。那時候,母親也看上了郭海梅,幾次跟范豆子說。後來,范豆子看見郭海梅跟一個男人看電影,就斷了念想。他對母親說,我這個人就是單相思,我喜歡的人一定有人喜歡了。母親咬著後槽牙說,你怎麼這么笨,你有你父親對女人一個手指頭的本事就都齊了。後來,郭海梅結婚了,搬離了大雜院。那天鞭炮放得震天響,范豆子在家蹲著。他覺得蹲著最好,能看到自己沒有本事的那面。後來,他曾經碰見過郭海梅,覺得她有話要說,說到一半就吞回去。後來,兩個人在菜市場邂逅,郭海梅悻悻地說她的男人不怎麼樣,總愛到外邊打牌,早晚有天要把她搭進去。是黃昏,兩個人那天買的什麼菜都不記得了,他只記得郭海梅說,我就是想搬離大雜院,那種日子不是人過的。我就是為了他的房子才跟他結婚的,現在想想,大雜院也有好日子。
母親說三個月必須找到對象這句話,像風一樣在大雜院里傳。鄰居們知道,這句話不是隨便說的,三個月沒有結果,范豆子的母親就會想盡辦法離開這個世界。周圍大嬸們知道這件事情後開始操持范豆子的婚事。以前范豆子不願意談對象,他心裡有埡雯,認定埡雯是他終生的伴侶,他會忠實地與她廝守一生。即便埡雯把男朋友帶到郵政局給他看,他也不死心。范豆子認為,只要她沒結婚,他就認定她。有同事私下說,你別一條道走到黑,人家埡雯都開始籌備婚事了,對方連彩禮都備下了。這句話沒有絆住范豆子,他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男人。那天是星期六,郵政所排隊的人比較多。范豆子站在櫃台後面,他看見一個男人和埡雯吵起來。埡雯是輕易不跟客人拌嘴的人,什麼話也能吃進去。開會時,范豆子情不自禁地表揚埡雯,說得埡雯面紅耳赤。這個男人是給自己老婆交手機費的,問起電話號碼一時間給忘了,怎麼也想不起來。埡雯順嘴說,你連你老婆的手機號碼都記不起來,你這個男人怎麼當的。這句話成了男人發火的葯引子,男人不斷地說著,我和我老婆的事用不著你操心扯肺的,你是我什麼人?!話越說越難聽,埡雯眼淚下來了。范豆子沖過來,從櫃台上跳到外邊揪住了那男人的脖領子,差點兒把那男人活活憋死。范豆子說,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把你掐死。那男人害怕了,他看見對面那男人那雙噴火的眼睛。後來,郵政局分局批評了范豆子,給了范豆子一個行政處分,說,你也太過分了,你還要掐死人家,你連命都不要了嗎?最讓范豆子難堪的是,埡雯的男朋友知道了這件事,對范豆子說,我未婚妻的事你少管,有我呢。這句話噎住了范豆子,他的臉跟紫茄子一樣。好在埡雯偷偷跟范豆子說,我不知道怎麼說,我就知道你對我真好。
……
全文請閱讀《長城》2021年第6期
❸ 那年夏天
那是年少時的盛夏時節,天氣很熱,天剛剛亮,母親就把我叫醒,讓我洗好臉,再給我穿上小紗裙,還有出門時才穿的桃紅色小皮涼鞋,說是去走親戚,因為天熱路遠,所以要起早點。
親戚家在山上住著,我和母親就步行,我們從家裡出發,走過寬寬的大道,又轉向村子裡的林陰小徑。一路上,夏日的風景真是讓人陶醉,路邊的玉米已露出了紅紅的櫻子,芝麻也都開出一朵朵白花,在風中忽閃忽閃的飄著,還有那墨綠色的一大片紅薯幔肆意的蔓延在地頭,黃豆也撐著鼓鼓的身子,努力的長著。
我們走過了莊稼地邊的羊腸小道,又趟過了一條淺淺的小河,因為河水很淺,踩著上面的石頭也就過了。過了河,我還要在河裡洗把臉,清涼的河水,撩在身上,涼爽極了。
我的親戚家在半坡上,過了河後,漸漸的路就變的越來越窄,且越來越徒,幾乎是踏著兩邊的高梁葉子,向前行,走了不知多長時間,路又漸漸的變寬了,慢慢的變成了水泥路,路的兩邊也長滿了各種顏色的花,特別是在高高的樹上,結滿了粉紫色的絮狀的花,在綠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好看。
走過一段水泥路,隱隱約約的就能看見親戚家的房了,他們就在山上的半坡上,一家獨居。要得走上去,還得走一段雜草叢生的彎曲小路,路旁長滿了野草,但卻有著淡淡的清香,走著,走著,就看見嬸嬸和她的幾個孩子,站在院子里向我們招手。
呵!終於到了,那時天已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陽照得人都有點暈了。嬸嬸趕忙搬來了凳子,讓我們在她家院子中的石桌前坐下,她家的房門朝北開,房前是個大院子,沒有院牆,院子的周圍種了幾顆樹和幾株月季花。
院子前面是一塊不大的菜地,卻打理的整整齊齊,行行分明的種了些茄子,辣椒,豆角,西紅柿,韭菜和蔥,還有些小白菜,綠綠的一片,用竹柵欄圍著,門前是用石頭倒成的石桌,我們坐在石桌前暍了些水,陣陣的山風從四周吹來,頓時涼快了許多。
這時嬸嬸說:「馬上響午了,你們也走累了,我給咱做飯去!」只見嬸嬸利索的走進了灶屋,灶屋就在她家的堂屋裡面,在外面就能看見。嬸嬸把洗好的野菜放在案上稍微切了兩下,就放進鍋里翻炒了起來,菜炒好後,嬸嬸又把鍋里的油燒滾,舀出來兩勺倒在紅辣椒面碗里,只聽「嗞啦」一聲,紅紅的辣椒面變得黑紅,冒著油泡,一股辣香撲鼻而來。
然後又見嬸嬸切了一撮地里長的野小蒜,在鍋里翻了兩下就舀了出來,最後又倒了點油,滄了點醋水,倒在盆里後,才往大鍋里添了些水,一邊架火燒,一邊就在案上揉起了面。嬸嬸真是做飯的好手,不一會兒功夫,一大案面就擀成了,再用擀杖把面捲起來,用刀中間一劃,隨後就切成了三角形的面片。
這時鍋里的水也開了,嬸嬸揭開鍋蓋,把堆成堆的面抖了抖,扔到了鍋里,面在鍋里煮了不到兩分鍾,嬸嬸把火關了,然後往鍋里放些鹽,五香粉,再把菜和滄好的水水倒進去,用鐵勺攪了攪,一鍋面就做成了,然後盛到碗里端上了石桌。
嗬!筋白的三角面片,配上碧綠的野菜,酸香的水水,紅紅的油潑辣子,還有帶著野味蒜香的小蒜,不僅好看,聞起來就讓人垂涎三尺了。看著我吃的一頭大汗,嬸嬸笑著說:「別急,慢慢吃,還有一大鍋呢?」我一口氣吃了三碗,母親對嬸嬸說:「還是你做的飯好吃,在家裡她最多也就是一碗飯。」「啥好不好的,這都是標準的山裡飯,都是些野菜,也就顯的香了,嘿嘿…………」嬸嬸笑著對母親說。
吃完了午飯,天已經很熱了,知了在樹上一個勁的叫著,讓這個夏天的味道更濃了。菜地里的韭菜和白菜葉子都有些焉了,嬸嬸家的狗也蜷在一棵很老的白楊樹下,不時的伸著舌頭。嬸嬸說:「這陣正是最熱的時候,咱們回屋裡去吧!屋裡涼快些……」
到了屋裡,嬸嬸讓坐在她家的炕上,炕上鋪著一張很大的涼席,風扇一開,再加上從窗外飄來曠野的風,讓人覺得沒有多熱,炕頭的桌子上放著一台電視,只見裡面放映的是一群中學生的生活片斷,看了一陣才知道演的是《十六歲的花季》過了一會兒,嬸嬸又端來了一小盆熱騰騰的煮玉米棒子,嬸嬸說:「這是從前邊地里才掰的,這時的玉米剛熟好,甜著呢?趕緊趁熱吃!」
嬸嬸和母親拉著家常,我和嬸嬸的兩個孩子坐在炕上吃著玉米,看著電視,偶爾往窗外望望,還能夠看到山底下的琳琳樹木,山巒,小路,此時此刻這山風,山味,真讓人感到一種別有的夏天的味道,真讓人感到愜意。
到了半下午,太陽也不是那麼的熱了,嬸嬸說:「今天就別走了,回去還有那麼遠的路呢!就在這歇一晚上,明早趁涼快些再走,趁著還有半響時間,我們到山上轉轉去……」母親也同意了。
於是,我們三個孩子在前面走,伯伯嬸嬸和母親在後面,我們向屋後的一座小山走去,這山也不怎麼陡,都是些坡地,有成片的樹木,也有一塊塊分散的田地,還有一塊魚塘。我和小哥哥蹲在魚塘邊,看見裡面有許多魚游來游去,小哥哥一手抹著鼻涕,一手給我比劃著:「前不久,我還和姐姐在這里抓了幾條魚呢!」
小哥哥比我也就大三四歲的樣子,他那虎頭虎腦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憨,但卻可愛極了。我們繼續往上走著,路邊陸陸續續的長著一些核桃樹,板栗樹,還有柿子樹,樹上都是些青青的果子。再往上走,就是一片松林,小路也越來越窄,站在這里往山下看,嬸嬸家的房子只有一個小點那麼大。
山上很靜,周圍沒有一個人,我越看,越覺得害怕,我不由的扯著小姐姐的衣服害怕的說:「這里沒有人,會不會有人來把我們殺了呀?」我的話剛一落,他們都笑了起來,小姐姐對我說:「誰殺你個小不點干什麼呀!膽子咋那麼小!」嬸嬸立即指責著小姐姐:「咋說話呢?孩子小,害怕是正常的,你這當姐姐的應該給妹妹壯膽才是!」
小姐姐立即拉著我的手笑著對我說:「走,咱們去找野果子吃……」走了一會兒路邊的草叢中就有紅紅的小小的象草莓一樣的小果子,小姐姐摘了一個放在我嘴裡,雖然沒有草莓那樣甜,但那種味道酸中略帶一點甜,還挺好吃的,玩了一會兒,我們就下山了。
晚上,嬸嬸又烙了油餅,熬了紅豆稀飯,炒了一盤青椒臘肉片,一盤豆角,和一盤涼拌灰菜,都是些山裡的東西,吃起來很香,有那麼一股山裡特有的味道。吃完了飯,我們就坐在院子里乘涼,陣陣的山風從四周吹來,真是涼快。
白天的炎熱已盪然無存了,半圓的月亮懸掛在夜空,讓這個山夜不那麼漆黑,山上的樹林影影綽綽的隨風飄動著,山下那稀稀落落人家的燈火顯得格外溫馨,身旁的瑩火蟲在乎暗乎明的飛舞著。
夜漸漸的深了,嬸嬸,母親還有我和小姐姐都睡在炕上,炕很大,睡幾個人根本不顯得擁擠。嬸嬸關了燈,瞬間好象外面的月光和清風一齊瀉了進來,還是山裡涼快,嬸嬸還拿出了薄被子,害怕我們著涼,我愜意的享受著這山村的夜晚,在山風的輕拂下不覺得睡著了。
第二天,我和母親早早的就上路了,走出了嬸嬸和伯伯的視線,我們踩著路邊的高粱葉往山下走去,走了一會兒,我拉著母親的手說:「媽,如果我們能住在山上多好呀!夏天又涼快,又好玩,還有那臘肉和野菜,多好吃!」母親嘆口氣說:「哎……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山上有山上的好處,也有它的艱難呢……」我一臉茫然的望著母親,母親拉著我的手,繼續走著,我不時的回過頭,看見半坡上嬸嬸家的房屋越來越小,最後當我們拐了一個彎,就再也看不到了。
時光如流水,轉眼間許多年過去了,可我還是會常常懷念那年,那時的夏天。懷念那山風的清新,野菜的清香,還有在那蟬鳴聲聲的伴奏下,坐在土炕上,吃著玉米棒,無憂無慮的看著《十六歲的花季》那種夏天特有的味道,我覺得那才是最愜意的夏天,聽說嬸嬸家早都搬到山下了,那年,那時的夏天,也就只能在記憶里一遍遍重溫,而不可能再有了…………